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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淞要塞的战地医院,卡尔·霍尔施泰因博士对于他的镇墓兽大宠物念念不忘。
看在博士曾经与老爹共事的份上,秦北洋跟他挺聊得来,甚至说了几句德语,九岁以前的所学,牢记在脑中没忘。
坐在金蟾镇墓兽断裂的蛤蟆腿上,摆弄失去弹性的飞刀金剪,霍尔施泰因博士点上一支烟,盯着秦北洋的双眼:“你怎知道德语是我的母语?”
“卡尔·霍尔施泰因不是标准的德国名字嘛?”
“JA。”他用德语说了“是”,却又摇头,“但我不是德国人,我出生在瑞士的德语区,又在世界上很多国家生活过。我经常搞不清楚,自己算哪个国家的人?我在中国生活了十年,有时候,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个中国人!”
这番话让秦北洋心生某种亲切感,便用德语问他:“博士,您能从科学的角度解释镇墓兽吗?”
“我所信奉的科学,是魔法、炼金术士还有蒸汽机的科学,并不被欧洲主流科学界所容纳。因为如此,我才对镇墓兽深深地着迷。”博士掐灭烟头,摸着金蟾镇墓兽的蛤蟆眼睛说,“我相信,在镇墓兽的身体里,藏着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。”
听到此处,秦北洋倒是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流动加快了。
走出要塞,士兵们打扫战场,搬运战死者遗体。天气寒冷,淋漓的冬雨冲走鲜血,慢慢溶解人体组织。
九色蹲伏在秦北洋脚边,看到无数魂魄,哭泣着飞升到天空……
天津传来消息,十三省督军开会,直皖握手言和,上海归还浙江督军。王士珍功败垂成。埋骨吴淞口的一万多士兵,毫无意义地死去,绝对轻于鸿毛。
大军开拔北归的清晨,军乐队奏响中华民国国歌。“北洋之龙”下令朝天鸣炮十二响,祭奠亡魂。齐远山骑着白马当先,威风凛凛地扈从在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左右。队伍中间有辆大车,装着彻底散架的金蟾镇墓兽,霍尔施泰因博士颓丧地坐在上面。
秦北洋步行在队伍最后,背着父亲馈赠的唐刀,押送装满垂死伤兵的车队。九色不断回头望向上海……
一双琉璃色的眼睛,正从背后凝视着它和他。
田野上葬着无数士兵的墓地,并排站着四个男女:欧阳安娜、阿幽、叶克难、羽田大树,遥遥送别秦北洋、齐远山以及九色。
安娜与九色有同样颜色的眼珠子,偶尔她与这头幼兽对视,竟会分不清彼此。
冬天的风,夹带雪片般的芦花,吹落少女的泪水,滴滴答答,浸湿左手上的玉指环。
阿幽塞给她一块手帕。十七岁的欧阳安娜,在风中无所依靠,只能搂着十四岁的女孩,抱头痛哭……
叶克难触摸长衫衣袖里的皮鞘,藏着八年前天津德租界灭门案的凶器,象牙柄上镶嵌螺钿的彗星袭月。
又隔了一公里,长江边,无边无际的枯黄芦苇,掩盖着三个男人的脸。
他们都还年轻。第一个右脸有蜈蚣般的疤痕,第二个胳膊受伤绑着绷带,第三个戴着一副鬼面具。
每个人的衣袖里都藏着一把象牙柄的匕首。
三个刺客,同样目送秦北洋和九色远去。昨晚,他们驾驶羽田汽船公司的轮船,秘密在川沙沿海登陆,连夜骑马疾行数十里,渡过黄浦江来到吴淞口。
芦苇丛中多了第四个人,五十多岁的老头,嘴上两抹浓黑胡子,目光如鹰隼看着北上大军。
老刺客对右脸有疤痕的年轻刺客说:“阿海,有新消息吗?”
“阿幽说,唐朝小皇子的棺椁在北京。”
北京!北京!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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