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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中棠也抬起头来,回望着他。
他身上一件宽袍,已是千缝百补,满头长发披散,双目虽仍灼灼有光,看来却仍是潦倒已极。
尤其是那锁在他身上的一副巨大之铁链镣铐,更令铁中棠满心感慨,既是怜悯,又觉悲痛。
那人缓缓道:“你已知道我是谁了?”
铁中棠道:“小侄已知道你老人家是谁了。”
那人喃喃道:“不错,不错,倒也可配作朱藻的兄弟。”
突然松开手掌,竟自仰天大笑道:“你既已知道我老人家是谁,便该称我一声老伯才是!”
铁中棠这才完全确定自己猜的果然不错,这人赫然满身镣铐,几乎连手足都难动弹的老人,上是名动天下,无人能与之抗衡之夜帝。刹时间,铁中棠更是惊喜交集,伏地再拜,恭声道:“老伯……”
夜帝哈哈笑道:“藻儿为人一向目中无人,能与他结为兄弟的,老天早已知道不会错了。”
铁中棠道:“多谢老伯夸奖。”
夜帝道:“你一时便能猜出我是谁来,倒也不奇,不想你竟能受得了我那一抓之力,面不改色,端的有几根硬骨头!”
铁中棠见他落到此种地步,心胸仍如此开朗,若非人中之杰,焉能如此,心下不禁更是佩服。
夜帝道:“想不到藻儿竟还记着我!他可好么?我那住处,如今想必已被他整治得更是宽敞了。”
铁中棠心头一阵黯然,过了半晌,方自勉强忍住了悲痛,垂首问道:“不知老伯已有多久未曾回家了?”
夜帝道:“谁耐烦去记那日子,只怕有十来年了吧!”
铁中棠暗叹忖道:“别人若是过他这种日子,必定是度日如年,连多少天都记得清清楚楚,而他竟然连多少年都记不得了,这又是何等胸襟!”口中黯然道:“沧海桑田,这十余年来,世间变化已有不少。”
夜帝笑道:“但我那住处远离红尘,想必不致有……”
铁中棠叹道:“那……那地方……已……”
他实是不忍将夜帝地方已被焚毁之事说出口来。
夜帝变色道:“已怎样了?”
铁中棠却也终是不敢隐瞒,垂首道:“已……已被焚毁了。”
他生怕这老人家听得这惊人之变故太过悲痛,竞是深垂着头,再也不敢仰首去望一眼。
哪知夜帝又自仰天笑道:“烧了么……烧了也好,远在十余年前,老夫便想将它烧了的。”
铁中棠道:“为……为何……”
夜帝道:“藻儿自小便喜欢享受,那地方若是烧了,他必定要设法再造一处,这也好激发他一些争强要好之心,免得他只知享受,却不知如何耕耘……这孩子本来什么都好,就是有点太过懒了。”
铁中棠叹道:“老伯见解,果非凡人能及。”
夜帝笑道:“你既与朱家人结为兄弟,便该知道我朱家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,都要享受,却不能吃苦的。”
铁中棠道:“是……”
夜帝道:“但无论任何享受,都定必要奋斗才能得来,你若喜欢比别人享受的好,你能力就必须比别人高些。”
铁中棠肃然道:“此点小侄定必永记在心。”
夜帝笑道:“我相信藻儿之能,无论环境多么恶劣,他也必能改造,是以我对他一向放心得很,只是……”
笑容突然消失,叹道:“只是不知她的娘如今怎样了?”
铁中棠心头一颤,头垂得更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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