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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下的确是由苏台县而来,不晓得兄台何事。”
老汉身后车帐之中迈步走出位俊郎年轻人,一身长衫挂玉,抬眼打量两眼书生,略微挑眉,“难不成又是寻荀姓人而来?”
书生也不摆那等读书人自矜架子,闻言过后连忙拍净浑身灰土,恭恭敬敬躬身行礼,很是热络夸口道来,“原本倒以为不见得能认出荀公子真面目,而今看来却是气度不凡,荣曜秋菊,华茂春松,当即也就晓得公子便是在下要寻之人。”
荀元拓神情却很是无奈,苦笑两声才缓缓接话笑道,“这两句本就说的是女子,我倒自认自个儿面皮勉强算在尚可,倒远不如兄台所说这般。”
“话说的忒伤人心,”年轻书生撇嘴,顺带抹去自个儿面皮灰土,“在下不过是一路风餐露宿吃过许多苦头,但岁数却断然比不得荀公子,虽说咱们读书人向来不讲究皮相,可总不好时常想着以貌取人不是?”
荀元拓瞧见过不少读书人,能耐或高或低,但多半皆是儒雅随和,莫说谈吐过人,最不济也是留有自矜心思,言谈时节便足见学识,可当真是少有瞧见这等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人物,当下便是连连苦笑,摊手请书生踏上车帐。
书生叫骊况,荀籍书信中有言,说是这位瞧来并无定点好做派的书生,能耐奇高,且是难得文武双全,拳掌能耐过人不说,六艺精熟,且通晓音律,唯独性情过于跳脱,虽说本事过人,可惜并不曾为官。
荀籍当年有恩,加之骊况如今本就乃是布衣之身,闲散得紧,正巧得知这位荀公子已然是飞花六百的大才,便是自行递信一封,旋即奔苏台而去。
“骊家前些年虽说势微,可近些年来听闻已然有复起之意,你这骊家家主次子,就算争不过你家兄长,倒也绝不应当如此落魄才是。况且是谁人家的娃娃,竟也随你一并外出吃苦?”
荀元拓引见车帐两人,倒也不曾避讳邢邬峡,开口狐疑问询。
原是这位骊况衣衫的确破烂,且瞧面相便是饥一餐饱一餐,踏上车帐时节无意瞥见桌间点心,登时便是一劲吞下唾沫,落魄得紧。
书生讪讪一笑,忒不好意思捋顺捋顺发髻,“出京城几日遇上贼人,叫人将大半银钱偷了去,正巧又是遇上这娃娃,便将剩余银钱大多买了吃食衣裳,当然是显得落魄。”
说罢书生将仍旧满脸怯意的娃娃两耳捂住,轻声道来。
“距此地还有十几日路途时,在下在路边遇上这娃娃,双亲遇上山石滚落,连同车帐一并滚落山涧,唯独剩下这小娃娃躲到路边。”
书生原本面皮含笑,如今却出离平静,言语声低了又低,“初见时节,问我说能不能将她送回家去,又说能不能找寻到双亲,万一还有一线生机,托我请个郎中搭救。”
“这么小的娃娃,当真叫人心疼。”
书生揉揉孩童脑门,“明知道其实许多事已成定局,却依旧想着能凭自个儿这点银钱做些什么,哪怕是能趁尚且童稚时节无忧心性,暂且令她忘却些念头,那也是很好的一件事。”
一旁邢邬峡长长叹出口气,两眼低垂。
这次荀元拓没说什么,使单手撑头,打量打量脸上难有笑意的书生,又瞧瞧那位手足无措的娃娃。
世上总有人蠢得紧,分明自个儿也立身厄难苦楚当中,瞧见旁人遇上苦事,却总是感同身受,想要替人家分去些许重担。
但这样的蠢人,荀元拓觉得向来不嫌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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