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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云压城,天地昏暗。
定州街头,破碎的砖瓦堆在街头巷尾,低低的风吹起微微的沙,织成一张柔软绵密的网,把整座定州城都罩在里面。
此时正值人间五月,春天即将过去,夏天还未到来,按理来说该是百虫争鸣,万花争艳的时节,可街上除了行人往来匆匆的脚步声之外并没有其他声响。
毕竟这是一座刚刚经历过百年以来最大一次地动的城,整座城安安静静,大家都在寂静中等着灾后的复苏。
大雨刚刚下过,地面湿润。
沿街靠河边的一个铺面前的空地上,一条狗依恋地蜷缩在在主人的脚边,它抬起头,伸出红色的长长的粗粝的舌头,亲密地舔着主人粗糙的还沾着泥点子的裤管,主人也用手温柔亲密地抚摸着它的头,仿佛在为远行的孩子理顺衣领。
可是这温暖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多久,主人把它的头揽进怀里,一张长长的银白刀叶就送进了它的脖子,鲜红的血迅速染红了它的脖颈,狗受了惊,它呜呜叫着,箭般窜到了铺面旁的破碎的废墟之下,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主人,眼神惶惑还带着些许的水花。
那主人向它招了招手,小狗没有任何犹豫,不假思索,它趟着自己脖子里流出来的血水又爬了回来,继续亲密地依偎在主人的脚边,只是身体有些微微地抖。
主人又摸了摸它的头,仿佛在为受伤的孩子抚慰伤口,主人闭着眼还亲了亲小狗的头颅,似乎有无限的亲密和亲近。
但是这也只是一瞬而逝的温情,主人的刀再一次准确地戳进了它的脖子,力道和位置,与前次毫无区别。
它哀哀叫着,脖子上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,力不从心地又窜到了铺面旁的废墟里。
主人向他招了招手,这次它思考了一会儿,但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主人,便又爬了回来。
如此重复了数次,它才死在再一次爬向主人的路上。
它已经流尽了身体里所有的血,刺目的红色涂在湿润的的地面上氤氲着温热的腥味,但这鲜血很快就被主人用一盆又一盆的凉水冲洗干净,和着地面的沙尘一起混为一股污水,流进了不远处穿过整座定州城的河里,迢迢流水经过,那些血最终还是消失在河水里。
王小苔就坐在这个铺子里,坐在打扫得干干净净,不染尘埃的椅子上,定定看着这一幕。
看着这只狗一次比一次减少的抖,看着它那仍在痉挛的脊背,看着那主人不以为意地擦净了刀片上的血迹,只觉得一股难以言状的力量摄住了她,从内里胃中泛上一股难以言喻难以抑制的讽刺和恶心。
那只狗的尸体被随意地摆在地面上,狗的眼睛死不瞑目,正对着王小苔的方向,王小苔沉默地看着它还带着疑惑和眼泪的眼睛,喉咙干得厉害,神思晃晃,不知道该想些什么。
那主人提着那犬的尸体,剥皮、切头、砍块,动作娴熟,不多一会儿,狗肉便下了锅,锅里慢慢飘出了肉味。
她直觉自己该做些什么,又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得以缓解这样突如其来的焦渴。
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杀生,甚至她的手上也沾过人血。
她也知道地动之后就是大灾之年,人都没饭吃,谁还能顾得上狗,可无论如何,她还是有种莫名的说不上来的难过。
那是一种怜悯的,神性的,不属于她的难过。
店主人咧着个热情的笑脸把冒着腾腾热气的狗肉汤面端到了桌上,招呼王小苔吃面。
“这可是我们定州远近闻名的狗肉面,不是小的自夸,但我们家的面可是定州最好吃的,客官您快尝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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