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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福殷勤的用袖子擦拭掉甲胄上的一道泥点子笑眯眯的道:“老奴以前给家里置办了很多田土,后来听说蓝田不准一家拥有千亩以上的良田。
就给洪寿去了信,让他卖掉家里多余的田土,凑一些银钱,去找孙传庭相公,给家里买两条船,专门买卖丝绸,瓷器去海外买卖……”
对于洪福跟洪寿两个老家人,洪承畴还是极度相信的,就是这两个老仆,这些年若不是这两个老仆四处奔走,洪氏不可能有什么好日子过。
挎上宝剑之后,洪承畴就离开了帅帐,此时,帐外黑漆漆的,只有一些气死风灯如同鬼火一般在风雨中摇曳。
在更高的刁斗上,两道亮晃晃的光柱在交替巡梭,扫视着杏山城堡外的空地。
这种聚光灯原本是蓝田军中的装备,里面放置一盏粗大的牛油蜡烛,在蜡烛的后面放置一块凹型玻璃明镜,这样一来就有了一面可以不惧风雨,却能将亮光照射很远的好东西。
洪承畴昨日归来的时候疲惫若死,还没有好好地巡视过杏山,于是,在亲将们的陪同下,他开始巡视大营。
天亮的时候,洪承畴踩着泥水巡视完毕了大营,而小雨依旧没有停。
就在他准备回帅帐休息的时候,四个军卒抬着一面简易担架从营寨外匆匆走了进来,洪承畴看去,心里顿时咯噔响了一声。
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大明军卒,他的四肢都被木刺牢牢地钉在担架上,肋部还有一道翻卷的伤口,伤口处已经被雨水泡的发白,见不到一丝血色。
洪承畴探手摸一下年轻军卒的脉搏,他已经死了很久了。
在他的怀里,露出来半截油纸包,亲将头子刘况取出油纸包,打开之后将里面的一张写满了字的丝绢递给了洪承畴。
洪承畴看完丝绢上的字之后就对刘况道:“出营寨,外边还有七个手足。”
刘况带着人匆匆的出去了,不到半个时辰,果然抬回来七个简易担架。
这七个人同样被雨水浇了一个晚上,其中六个军卒的身体已经僵硬了,只剩下一个军卒还努力的睁大了眼睛,痛苦的呼吸着。
“督帅,救我……”
军卒看到洪承畴的那一刻,精神似乎松懈了下来,低声呼唤一声,脑袋一歪,就寂然无声。
洪承畴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咕隆咕隆的声音,似乎有一口痰堵在嗓子眼里,又像是在自言自语,最终,一缕鲜血从嘴角流淌出来,两道泪水也落在他乱糟糟的胡须上。
他回到帅帐,匆匆的在一张丝绢上写了一封信,就交给刘况,命他将这封帛书绑在箭上送去建州人的营地。
吴三桂匆匆进帐,瞅着刘况手里的帛书对洪承畴道:“督帅,末将能否一观?”
洪承畴无力地点点头,吴三桂看过之后,把帛书交给刘况低声对洪承畴道:“督帅,用金银换回被俘将士,这不可行。”
洪承畴沉声道:“还有更好的办法吗?”
吴三桂道:“督帅一向果决,今日怎么就有了妇人之仁?”
洪承畴咬着牙道:“如果不救这些人,以后将无人再为我们断后。”
吴三桂摇头道:“当兵吃粮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一个营生,死了算他背风,被人活捉就算是死了,不能为这些已经死掉的人,害了我们这些活着人,只要是当兵的,这个道理不用说明白。”
洪承畴苦笑道:“你说的话我岂能不明白,只是觉得不做些什么事情,实在是难以释怀。”
吴三桂嘿嘿笑道:“也罢,花些钱财买个心安也是一个办法。”
中午时分,小雨终于停止了。
一轮红日像是从清水中洗濯过一般红艳艳的挂在天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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